第八节

少年的衣衫破烂，玉子的tou发散luan，扎tou发的彩hua丝带早已掉了，白连衣裙上全是污痕。警察好不容易挡住jin跟的人群，让他们往满映的摄影棚方向跑。摄影棚的看门老tou见到这局面，赶快冲chu来，把他们让进去。老tou对着人群关上大门，把吵吵嚷嚷的人们挡在门外。

他们赶到录音室，这里安静得chu奇，这儿没一chu1被炸弹袭击。玉子松了一口气，手里提的pi鞋落在地上。pi鞋被踩得扁扁的，跟也被踩掉了。她把两只鞋子相对拍，吧了一口气，穿上脚，朝自己的化妆间走去。少年也跟了进去。

玉子累得chuan着气靠墙坐在地上，还上气不接下气。少年也往地上一坐，未坐稳，shenti不听使唤。过了半晌，他才坐起来。他们两人互相看着，忽然互相指着对方，笑起来。不过少年站起来，看镜子，发现自己tou发被血凝结成一缕，他的笑容收住。

玉子挣扎起来，翻chou屉，找chu一块扎tou巾，撕成两片，就给少年包扎好脑门前的伤口，伤得不shen，只是破了pi，但是满脸青zhong。

他们推门进录音棚，这儿静得可怕，只有大幅银幕挂在场子里。全厂的人，都不知dao去哪里了。

乐qi和椅子东倒西歪，室里全是一场逃离劫难的各zhong痕迹。少年在地上发现了他的圆号，便心疼地拾了起来。玉子将一把把歪倒的椅子扶正，她发现银幕那边，空空旷旷的地方，坐着一个人。她走近些一看，是山崎导演，他的脚下扔了无数chou掉的烟tou。就在他chou掉这些香烟的过程中，他的脸瘦了一圈，tou发也似乎长了。

玉子倒呼一口凉气“你竟然一直在这儿？”

山崎苦笑一声“俄国人宣战了，俄国军队进入满洲，日本败局已定。”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：“这是早晚都有的事，不过来得突然一点而已。”

玉子没听见这话，她还在想，在她走chu和走进这录音棚之间，山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？

山崎看到这两人没有表情，他吼了起来“你们为什么不高兴？中国人都去庆祝了。”他指指西边，那里好象传来轰闹的声音。“中国人在开会，说是地下工作人员chu来组织，要接guan满映协会，已经开始看guan所有的设备。”

他指指空空如也的银幕，指指放映孔，愤怒地说：“东方最好的电影设备就这样被抢走？qiang盗！”

玉子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裙子的血污，这是她的洁癖。山崎所说的事来得突然，别说电影拍不了，连满映公司也没有了。少年听不进去，他cui她赶快去裹伤口。

山崎收住一脸自嘲，走近少年。他打量了一下少年，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tou，这是他的习惯。

“我就知dao你喜huan这个支那小ji公，真是没错！”山崎一转shen，口气淡淡，yan神却充满了轻蔑：“当然，你们也算不上中国人，我朝你们说，有什么用呢？”

他掸掸shen上的灰，整一整燕尾服的衣领，取下他的白手tao，任白手tao掉在地上，朝门口走。

玉子愣在原地，看着山崎的背影说：“山崎先生，你是知dao的，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。你更知dao，我这是第一次演主角。”她的声音很伤gan，yan睛chaoshi，怕是让人看见，她用手遮住自己的脸。那委屈和绝望是一起涌来的，她着实招架不了。

山崎回tou看看她，语气突然柔和下来：“看来也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他折回到放映机前，取下胶片，放进一个铁盒里，盖上铁盖子。他掉tou走了chu去，几乎是踩在他的白手tao上，玉子的心悬吊起来“别踩上。”
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他问。

玉子没有说话，因为他已踩在上面。他走到门口，却回过tou来说：

“如果这个世界今后还想得起来拍电影，中国不会给你机会的。可惜，满映发现你是个天才演员，太晚了一点，耽误了你的艺术青chun。我请你原谅。”他向她行礼致歉。

玉子在他走chu自己的视线后意识到，她情愿相信山崎的这些话，起码他的声音很有诚意。

她往门口走去，脚步不听使唤地在挣扎。她拾起地上踩上黑黑脚印的白手tao，觉得jing1疲力竭，便蹲在地上。那辆吉普车引擎发动的声音，这次听起来温柔雅致，没一会儿，那声音就在尘嚣中淡掉。

不知往哪一条路上走，虽然外面有东西两条dao，在她看来，东不再东，西不再西，这日子已到末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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