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

一

这晚我一人回家，电梯的指示灯闪着绿光。

我站在门口依房号而建的信箱chu1，看了它一yan，便掉转目光，朝幽长漆黑的梯子走去。电梯的危险不是在于被人谋害、刺杀、枪击，凶手容易逃脱——太多的小说和惊险电影拿可怜的电梯大zuo文章。电梯的危险在于六面密封，升或降，都只是一个纯然的空间。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，如果盒内有一面是镜子，那么你就更看清了自己的chu1境，你所不愿承认的：一无所依。一人时，我很不愿进电梯，这不能归之于胆怯。我什么缺点都有，就是少点儿胆怯。

而楼梯盘旋迂回，总是通向你不能去又必须去的地方。一级级迈上去，我手里的钥匙哗哗地响着证明，只要我停下来，折进任何一个过dao、走廊，站在任何一个关严的门前，我都能打开锁。每扇锁住、闩jin的门里，在这个临近黎明的时刻，全是尸ti或野兽，毫无人的gan觉。这也很好！我对自己宽wei地说。

从这一天起，我就下决心离开。

鱼鱼那天与我站在屋ding说的一席话，关于这个城市情况的介绍，不过是jian定了我的决心。

我的脑袋在肚子里gun动，心在肩上左tiao右tiao前翻后动，确切的原因我尚回答不chu。想必是自己逐渐恢复的血ye狂嚣的天xing，无法忍受任何空间的限制，哪怕曼哈顿再大。

逃亡是人生免不了的，而且恐怕是自我肯定的最佳办法。我拿着牙刷，从卫生间走进鱼鱼敞开的房间。鱼鱼不知上哪儿了，一张纸条半句话也没留。

我一边刷牙，注意让牙膏的泡沫不liuchu嘴，一边瞅着这个没有主人的房间。然后，坐在地毯上。除了一筒筒颜料，一卷卷画布画纸，房间里到chu1堆挂着雕塑，全标明“鱼鱼系列”第几号。这些他的新创作，都是钢材组合焊接，涂着白se，每个几何立方ti都可任意地扔进另一个立方ti。钢质刮痕pei上石膏的粉质残缺块状，yin森，凶险，寓意这个曼哈顿？白天也看到过，全然不是这样的效果。在黑暗中居然接近了标题的意义？

窗外的夜se，给这个不开灯的房间渲染上一zhong蓝紫se，石膏不再是白se，不锈钢却更加熠熠闪亮。?

三

?

一辆辆豪华大型客车坐满了西装革履的学者教授，穿过警戒线，进入中央公园西北角的前哥lun布大学校园。校长是黑人，他的tou像在原哥lun比亚大学校牌上，他的微笑在镀金的“前哥lun布大学”一行字上闪耀着。这个下午的yang光，特别和煦。

这儿正在举行“后zhi民主义的危机：zhong族与遗传国际研讨会”

半圆形会场，挤得满满的，听众一半是学生，也有大批以写作讨论这问题为职业的世界各地来的教授。前排坐着各个教派主guan意识形态的官员——法师、阿耶托勒、拉比、神学家、祭司、灵媒、佛学大师、宣传bu长等等。

发言人不时被高声的质问打断，使每篇本来一刻钟的论文提要都几乎拖延了大半个小时。

预料到的高chao到来了：论文《谁害怕真相：基因?力?量??智慧》分析jing1细，论证qiang劲有力，资料丰富，论据充分，一款款皆有实例和统计数字。提jiao论文的是个英国剑桥大学来的瑞士籍人类学教授。他指chu，人的肤se不只是象征，几万年累积的基因决定了人zhong的jing1神和routi的活力，各有优缺点。与其隐瞒忌讳，一听就骂——其实在运动场上一切忌讳全无，一切明了——不如探明，才能互相尊重。他自称是“超zhong族主义”

大型黑板上密密的分子式，电脑屏幕上一个个变化的图案，幻灯机哧哧地转动，结论是：黄zhong人肌rou爆发力最差，平均智商一百一；黑zhong人肌rou爆发力qiang，运动协调能力特别chuse，智商平均八十五；白zhong人在两者之间，ti力中等，智商平均一百，从灵rou两方面平衡来讲，调节能力为最佳。

这一刻响起枪声，连续不断，起码有十几发，首先倒下的不是发言的教授，而是大会主席，一个举止斯文、脸容严肃的犹太人。

那位发言的教授，惊呆不到半秒钟，就缩进讲台下的大理石空当内。警察立即冲上台。枪声在呼叫声漂亮的伴奏下消失。

凶手早扔了凶qi溜入混luan的人群。警察拦住大门搜查，不仅无法找chu，而且只能luan上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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