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1

不可思议，到故乡给母亲奔丧的第二天早晨，我会躺在外甥女小米的床上。窗帘透chu微弱的光来，墙上有幅画，是日本导演gong崎骏动画片里的幽灵公主，她骑在白狼shen上，披着银se的兽pi披风，手持长矛和短刀，短发飞扬，愤怒又聪慧。对我而言，非常mei。

突然这小小的空间属于我一个人，周shen上下放松一些。母亲属猪，今年83岁。我属虎，今年44岁，母亲在她39岁那年生下我。记得幽灵公主说，我一无所有，我被人类遗弃。她的话shenshen地震动了我，这正是这个世界留给我最初的记忆。

但是我有母亲，活了半辈子的我才明白，母亲从未舍弃我，她生了我，养大了我。

母亲大半生的历史，在我那本自传里详细写了。写那书，是11年前，在lun敦开了个tou，就回南岸老家继续写，正值酷夏，母亲一大早起来zuo稀饭，有时加绿豆，有时加冬苋菜，有时加pidan瘦rou，稀饭到中午已凉，吃时正好。她zuo的凉菜每天不一样，尖椒清炒后，与生莴笋丝相拌，摘两genpeinen子姜薄片，空心菜在开水里焯过，放油辣子蒜盐。酱油、糖醋茄子排骨，清淡开胃可口。算起来，那时她72岁。母亲的晚年以1996年为界，之前与父亲在一起，不必担心。父亲1999年6月15日过世后，她过的日子，都是她描述，姐姐哥哥的描述，嫂子甚至邻居的描述，除此之外，我知之甚少。这功课得好好zuo，我才能弄清楚。

1996年我带着丈夫回去住了一个多月，是我和父母生前住得最久的一次。有一天我吐得很厉害，怀疑自己怀yun了。

他说：“若是真的，我们不要，有孩子很麻烦。你受不了当母亲的苦，我们hua不起这时间，更不用说要负起当父母的责任。从另一方面来说，我已有一个女儿，千辛万苦养大，你看她也不在我shen边，尤其是她自己有了工作，结了婚，一年半载才有一次电话，都是要钱的，有孩子没有任何好chu1。”

一检查，果然是孩子。我没有选择余地zuo了liu产手术，与18年前一样，在七星岗妇产科医院，同样的手术室，只是那时不能打麻醉，而现在可以。

我zuo完手术当天，丈夫就飞到上海与前妻见面。他和前妻都是上海人，她从澳大利亚回去看娘家人。母亲清早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ji给我补shenti，母亲怕血，不敢杀。父亲yan盲，母亲就扶着他到走廊里，把刀递给他。父亲把jijiao到母亲手里，母亲还在发抖。她怕血。这点我与她相同，最惧怕杀生。如果父亲不杀那可怜的ji，母亲只得干瞪yan，我也没有吃的。

母亲不高兴我丈夫choushen离开，但对我啥话也没有说，只有一次，我写得不顺手，坐在那儿望南山，听见母亲在叹气。她对父亲说，我找你这个男人不像看上去那么好，但终生可靠。

不等父亲说话，母亲又嘀咕：“有孩子，一个家才是家。没孩子，两个大人是两条随风飘的影子。哎，六妹心本就苦，不多说了。”

我呆在那儿，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母亲说。母亲似乎没有祝福过我的婚礼，当我把结婚照片寄回重庆，她看看照片，继续抬tou看电视节目了。

2

他是我前男友的同事，两人在办公大楼里打过几个照面，称兄dao弟。前男友在1989年到mei国留学，之后来了几封短信便没了信息。我在前男友那儿见过他的信，字迹不大，有孟ti风格，语气谦虚，学识广博却不卖弄，心还细，附了好几张英国邮票。两人一起编译一本外国艺术空间蒙太奇集，可是没有chu版社愿意chu。

前男友的老师听说他从lun敦回北京，离婚后，想找一个中国人结婚。这位老师想到我，正好在北京，于是安排我们见面。打了几次电话都不巧，最后他干脆让我们自己商量时间。在电话里他问我愿意到旅馆去？

我说没问题。

那个炎热的夏天，我敲响他的房门。他打开了门，很亲切地看着我，目光很熟悉很特别。就是那注视，注定了我们的今生。他握着我的手，让我坐在沙发上，他自己坐床tou。他比我想的年轻，大我20岁，看上去最多年长10岁，因为个tou结实，显得高，dai着一副讲究的yan镜，透chu一zhong睿智和儒家知识分子气质，他的yan睛没离开我半分钟。第一次遇上心仪已久之人，又如此待我，我内心激动加jin张，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。

他说见面前担心我不会大热天来见他，天底下女人都死要面子，让人讨厌，而我不一样。他问我是不是chu1女？我说我不是，可能从来就不是。

他说我就是他想找的人。

他如此直截了当，我很惊奇。他说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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