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se的蓝鸟

虹影

1

逻辑学家贾成荫在这天早晨开始录下磁带。自从住进医院以来，他就犹豫犹豫地想这件事，住院时间长得超过预料。躺着比坐在桌前日子难过得多，但是已经习惯躺着想心事，不

然他会受不了医院，立ma想离开。

磁带有zhong奇怪的力量，一旦用上了，他就开始以为，自己“金口难开”之名原来是假的，关上门一个人说，他就回到二十多年前zuo作家梦时。有一只手轻柔摸着他张开的羽mao，他shenti飘升起来，这时他看到南山最高的一座luan云峰顿时剖开成两ban，往后退成一条路，笔直的青松两排依立，空旷静穆，他yu抬步向前走去。

忽然一阵熟悉的翅膀拍击声跟在shen后，他一睁开yan发现自己仍在房间里，只不过多了一个女人，主治大夫盛年年，她仍是件白大褂dai着听诊qi，正看着他。

他说“大夫，我什么都知dao了。”

盛大夫的表情很有趣，yan睫mao抖了好几下，想笑，却未能办到，不过她的反应也确实快。她说“那好，你本来就不同于常人。”

“我有个想法，说了，你别怪。”

她坐到椅上，请他说。

“我想从此zuo自己想zuo的事。”

“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权利，难dao不是吗？”她语气很像女人，没有平时那zhong公事公办的客tao了。

“但是我们总是在放弃这权利。”他换了一zhong姿势，手衬在垫高的枕tou上。

“那么，你现在想zuo什么？”她qiang调“现在”有几分讥讽。但是他不想注意别的反应。

他说“幻想。”

盛大夫不由得仔细地看他一yan，一个五十岁的名教授，除了病容外，tou发只有一bu分有点泛白，脸很周正，非常文气。他知dao她在看自己，有点不自在，便将目光投过去，她即刻就转移了视线。她dai好听听诊qi，如往常一样给他听心脏。例行公事而已，不过他倒喜huan她给他听诊，那凉嗖嗖的仪qi跟着她的手移动，划过他的肚腹，让他有zhong说不chu来的gan觉。她摘下耳sai。

贾教授握住她的手。

盛年年没有chou回来，说“你的心脏很好，不错。”

“幻想。”他重复刚才的话。

盛年年反握他的手，安wei他似地点点tou。

他全shen放松下来，悬崖下的大海正波涛汹涌，越过这一段后，海水shen蓝明亮，清澈透底，几千米之下全是细沙绵延，再往前一些，海草和鱼群在飘游，沙滩上一层层狼，如白se的hua边，簇拥在海水周围，每几分钟变换一zhong形态。

几只云雀飞了过来。

他想睁开yan睛，她却用手遮住他。他听到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，从天直下，柔ruan如水，漫过风chui拂的草地。仿佛你所希冀的东西都在你心里，你说变，它就变。一团火突然从他shenti内腾起。他听见那声音说，它飞起来了，像个八音盒，它唱歌了，歌声在灿烂的yang光中像无数闪亮的气泡飘扬。他看见一条jiao岔的十字路，一双手向他伸开，他扑了过去，gan到他被托在空中，一阵轻微的呼xi，一片翻卷的羽mao往悬崖下坠落，越来越快，越来越猛烈。

2

贾教授的妻子缤玢傍晚回家，就坐在电话机前一一报告亲朋好友丈夫手术后癌细胞扩散的消息。人人都很吃惊，焦急地给她chu主意，安wei她。可是她有个gan觉，他们都早等着这一天了。她忍不住停了停，跑进厨房去倒了一大杯凉开水，可是端着水，她又喝不下去。

一lun电话打完，最后她坐回沙发，ba那个背得烂熟的电话号码。线通了，但是她像抓了一把火似的ma上an掉。隔了一会儿，她ba了相同号码，握jin电话筒。她说“请找沈立局长。”

对方懒洋洋地回答“局长还没回家。此人像是他家保姆。”

她留了电话，请对方转告。

yang台的紫se牵niuhua在发黑的天光映照下已变黑。缤玢将一杯水全喝完，她心情有所改变。再想这事似乎会将她窒息，不过不想不可能。那么就想一些令人高兴的往事。结婚十五年，他们没孩子，也没有觉得缺少什么，丈夫是个书蛀虫，这书虫儿成天在书堆里，吃书写书。因为书虫儿的缘故，她才得以留校在图书馆工作。当时如果自己不选修逻辑课，自然就不会遇见他。他还是研究生时，就给外chu有事的教授代几节外系学生的课。这个贾才子不仅相貌好，个子也高，而且论述清晰严密，她一下子给他迷住了，大胆提问题，课后主动求教。仿佛一个俗tao，成了郎才女貌的模式，等到两人都毕业才结婚。十多年来，知识分子shen价时起时落，不过她的这个家的rong洽气氛一点没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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